拾汐

创作不死,笔耕不辍。

【蔺靖】【重生梗】枕边月圆(一百一十七)

月更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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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灯火未熄又岂止是金陵宫中?

眼见天边已隐隐泛起鱼肚白,吴州一客栈天字号上房内仍是灯火通明。

就在几个时辰前,南柯刚刚接到琅琊阁的传书。展信仅扫了一眼,他便意识到事关重大,顾不得萧景禹连日奔波疲倦至极,仍将他叫醒了。

凌晨时分,房内萧景禹与跟他前去金陵的两位心腹幕僚,以及南柯、沈随风皆是面容沉肃。

尤其是沈随风,面容不似往日英俊神武,难得带了几分憔悴,唯有唇上能看见些浅淡血色——似是身负有伤,又未得休息的模样。

南柯似是无意向沈随风处扫了一眼,又似是仅仅越过他望向窗外凄冷月色,本就微敛的眉更紧了几分。

萧景禹坐在主位,手中仍拿着琅琊阁的传信。他目光落在信纸上,眉间拧成了一个疙瘩,眸底风起云涌。

许久,他才缓缓抬眸,看向其余几人,沉声道:“你们怎么看?”

幕僚之一答道:“虽说并不该怀疑琅琊阁传信有假,但……靖王殿下此前被渝王所俘,将士们亲眼看到的。如今说他安然无恙的逃了出来,还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千里之外的金陵夺了帝位……着实太过……匪夷所思。”

沈随风道:“靖王与蔺……琅琊阁主关系匪浅。若是依凭着琅琊阁,自渝王处脱身又有何难?更何况,你怎知他是’安然无恙‘的逃了出来?”

另一幕僚倒是没有纠结在奏报真假上,眼眸微亮道:“琅琊阁的奏报不会空穴来风。就算有所偏颇,也必定事出有因。但殿下,无论事实如何,这于您而言都是极好的机会啊!”

此前还在担忧奏报真假的幕僚经他此言一点,恍然大悟道:“此言有理!殿下此前为保越州百姓,擅离封地调兵出战,如今被陛下召来金陵,依照陛下此前与殿下之间的嫌隙,此番本是九死一生!如今形势陡转,依着殿下在朝中的影响力,振臂一呼必定是百官响应,若起兵勤王……”

两位幕僚对望一眼,皆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难以言喻的兴奋之色。

本以为祁王被召回金陵必定是凶多吉少,岂料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若抓住了这个机会,不仅祁王安全无虞,登上大位也是指日可待!

与他二人昭然若揭的兴奋相比,萧景禹神色分毫未见轻松,反倒更加沉郁了。

他微微摇头,未顺着二位属下的话继续向下说,而是突兀的叹道:“我知景琰,他绝非会宫变谋反之人。”

“此番……他必定是有不能言明的苦衷,若我这时集兵勤王,岂非坐实了他的罪名?”

两位幕僚皆知祁王是个重情义的人,又与靖王相交甚笃,可如今形势,若是放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实在太过可惜了!

更遑论靖王早已今非昔比,前些年审理祁王谋逆案时,可未见他手下留情!

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靖王做那谋反之臣了,偏偏自家主子还在顾忌往日情谊!

他二人刚要出言劝谏,岂料一直安静坐在角落的南柯突然出声:

“景禹说的是,景琰绝非会宫变谋逆之人。“

他与萧景禹相交于江湖,称名称惯了,便不似他的幕僚一般唤他殿下。

萧景禹闻言,眉间微微松了松,露出些许安慰的神色。

南柯却话锋一转:“正因如此,你更该带兵去金陵。”

萧景禹微怔。

南柯缓缓抬眸,温黄烛光照亮了他锋利的神色及眸底寒凉。

“这于你而言是千载良机,于他人而言又何尝不是?若你不去,让你那几位好兄弟带兵攻破了金陵……”说到这里,南柯面色更冷更肃,“还有谁人会在意景琰此举初衷为何?”

“届时你与他皆是谋逆之臣,被人一网打尽,倒是可在狱中相见了。”

南柯话音刚落,萧景禹猛的睁大了眼睛,醍醐灌顶!

是了,若要保全萧景琰,唯有自己先一步攻破金陵!

只一瞬,萧景禹便拿定了主意。他站起身来,从来温雅从容的眉目带起几分凛冽明锐,“此地离金陵不远了。若快马加鞭,五日内足以赶到。只是我手中无兵……”

其一幕僚道:“离金陵驻军最近的便是庆历军与纪城军,加起来足有八万。”

另一幕僚补充道:“此前吴州大灾后暴乱,林燮将军派几千赤焰军相助城内守军平乱。此后这几千赤焰军便留在吴州协助灾民重建家园,如今殿下手中持有赤焰军兵符,可将这些赤焰军召集起来,一同前往金陵。”

萧景禹略一思索,“庆历军首领徐安谟是衡王的人,就算假意投靠了我,也绝不会一心一意。如今只能先去纪城军驻地试试了……”

他抬头,黑眸灼灼望向沈随风,“我随后将修书一封言明状况,劳烦沈大哥带着我的亲笔信先一步去纪城军探探他们的口风,我们三日后在纪城军大营见。”

沈随风答的干脆:“好。”

却是未料到南柯也站起来,冷冷道:“我与他一同去。”

沈随风闻言,眸中微讶,惊疑道:“你……”

南柯却是未看他,目光只落在萧景禹身上,“沈大侠秉性刚直,这种拉拢人心的事儿,他怕是不擅长。”

他说这话时,仍带着一脸冰霜之色,实在没有分毫说服力。

二位祁王幕僚悄悄腹诽道:怎么看,也是沈大侠更有亲和力一些。

倒是萧景禹面露歉意,“你与沈大哥是江湖人士,原不该让你们二人卷入朝堂之争,只是如今我身边实在缺少人手……”

他话未说完,便被南柯清冷的语音打断了。

“江湖朝堂于我而言无甚差别。我此前欠你人情,如今凭你差遣,你不必挂怀。”

语毕他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沈随风一直看着南柯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门廊处,这才转眸看向萧景禹,缓声道:“我虽不是来报恩的……却是来还债的,左右也没什么不同。”

萧景禹终于难得笑了出来,他拍了拍沈随风的肩膀道:“你这两日脸色不佳,可是旧伤未愈?”

此前萧景琰被困渝王宫,沈随风曾应蔺晨所托前往渝王宫假意落下一枚玉佩,以引元焘上钩。沈随风虽剑法精妙,可那渝王宫岂是容人自由来去的地方?纵是沈随风,回来时也受了伤。虽不累及性命,但脱身后他又跟着萧景禹几地辗转征战,连日奔波赶回金陵,竟是没有好好休息一天。

到了今日,身体终是撑不住,现在了脸色上。

沈随风见他神色担忧,笑道:“我心中有数,无碍。”


待诸人都离去,屋内恢复空荡安静。

萧景禹独坐良久,直到窗外天光乍泄,才稍稍动了动。

他抬手将桌上烛火熄了,看着晨光熹微,旭日东升,心中默道:

“景琰,这次哥哥来护着你。”


越州,祁王府。

林殊自被蔺晨从尸山血海里救了出来,一直在祁王府中修养。几日前才恢复了些精神,便一刻不停的开始联络仍在谢玉麾下的赤焰军旧部。

萧景琰留下的列战英与兰芝成了林殊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此前蔺晨不知怎的拿到了林燮的亲笔信,走前交托给了列战英,由列战英转交给林殊。

林殊拿到那封信时实在惊诧,曾仔细甄别,那纸上却明明白白的就是父亲林燮的笔记。

就连用的信纸,也是赤焰军用来传递重大军报的特制信纸,遇火炙烤便在边角处显露出一个火焰印记。

若非琅琊阁造假的手段已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那便唯有一个解释——这封信是真的,林燮手书。

可林殊实在想不明白,蔺晨是如何说服父亲在出征前就留下这样一封足以称得上是大逆不道的信。

无论如何,这封信帮了林殊的大忙。有了它,召集赤焰军旧部一事便容易了许多。

按照林殊的计划,原本打算等待时机成熟,便发动哗变夺回赤焰军军权,岂料今日突然收到了来自金陵的传信。

林殊看完了信,神色肃然半晌。

他虽年纪尚轻,此前性子也是爽朗潇洒更多。可梅岭生死之战,让他一夜之间长大了。

如今他端坐主位,面沉如水,垂眸思索时,已有了些许大将风范。

列战英兰芝及赤焰军几位副将皆立于下,静静等着林殊裁夺。

直到窗外凄厉鸟鸣乍起,林殊猛然将传信捏于掌中,豁然起身!

他缓缓勾起一个笑来,初看仍是金陵时明亮意气的模样,眸底却是燃着冰冷的杀意。

“是时候为死在梅岭的兄弟们报仇了。”

列战英与兰芝神色震动,早在得知萧景琰在金陵兵变的消息时便一直忐忑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二人看着满身燃着斗志与杀气的林殊,血液中涌起了难以言喻的热烈。

在他二人热烈的注视下,林殊语音中带着悲怆激愤,一字一顿道:

“我要让谢玉,血债血偿。”


四方硝烟已起,金陵气氛之紧张更有甚之。

蔺晨虽用衡王的书信挑拨徐安谟与萧景桓的关系,得了片刻喘息之机,但庆历军仍是集结完成,开始向金陵进发了。

而根据琅琊阁的传信,萧景禹虽已成功的收拢了吴州的赤焰军残部、又联合纪城军,可到底多费了些功夫。按照日程来算,极可能要比庆历军晚上两三日才能赶到。

知道时间已不多,萧景琰这几日便尤为忙碌,一边与顾霭商讨着内政之事,一边还要整顿金陵的军防。若不是蔺晨硬拦着,他甚至连觉都顾不上睡。

这一日下午时分,萧景琰与顾霭并几个刚刚提拔上来的士族清流之人议完事,寻思着这个时候蔺晨可能还为自己留着饭,便向临时的寝殿走去。

一边走,一边脑子里还在想着如何布置手中寥寥无几的兵力,才能万无一失的守住金陵。

毕竟如今局势是他兵行险招所致,若真的阴差阳错,未能依照计划将祁王扶上王位,平白为别人做了嫁衣裳,将大梁国运引向完全不可知的方向,那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自己。

他心知肚明,自己虽非千古明君,但比起萧景桓来说,终究是强了不少。

他虽与蔺晨说的轻松,也只是为了不让他过于自责。而于萧景琰自己而言,心中重担未曾轻松半分。


因着思虑深重,一时不察,他便入了歧途……未曾走回栖凤殿,倒是莫名的走到了御花园里。

这几日宫内兵荒马乱,几个主子被软禁在各自的寝殿中,未跟着主子一起被软禁的宫人们也都战战兢兢,谁还有心思打理花园?

岁历上虽已快到立春了,但天气仍寒,加上前几日才落了一场雪,整个院子里看着便更加萧条了。

唯有几株寒梅在一片荒芜萧疏中仍开的灼灼艳艳,给园子里添了难得一点丽色。

萧景琰看着那极艳极美的一株红梅,倒是难得恍神。

他忆起了前世旧事。

想起了一年四季,案上总不会缺的花花草草。

那些,都是蔺晨不曾言明的心意。

正当他想的入神,突觉小腿被什么软软的东西撞了一下,随即耳边响起清亮的童声:“哎呀!”

萧景琰回神,循声望去,便见面前倒了一个衣饰华丽、粉雕玉砌的小团子。

那孩子看着不过两三岁模样,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透着清灵的水意。

萧景琰微怔一瞬,才想起来这是谁……

时间在孩子的身上总是最明显的,不过岁余未见,庭生已长的这么大了。

他离宫时,庭生还是个因中毒奄奄一息的小娃儿。北境战场上蹉跎数月、大渝几经波折又是数月,于他而言度日如年的那些时光,在孩子这里却是一眨眼就过了。

忆起自己能够重生,也是托了洄光玉佩的福。而这玉佩,前世又是经由萧庭生的手才到了他这里……

脑海中模模糊糊的浮现跪伏在棺椁前哭的肝肠寸断的青年,再看仍是稚童的萧庭生,萧景琰心中复杂难言。

只一瞬,萧景琰便把这些凌乱的心思都收拾好了,脸上带了恰到好处的笑容,弯腰欲扶他起来。

岂料萧庭生两只小短手直接环抱住了他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松手,萧景琰无奈,只得将他抱在了怀里。

萧庭生见到他完全不见认生,安安分分的伏在他的肩头,还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阿爹。”

此前他中毒时,萧景琰曾受命在宫中照料他几日,加上与萧景禹身量相仿,气度相似,萧庭生便常常认错。

没想到了过了这么久,他竟还将错就错了……


萧景琰哭笑不得,刚要出言解释,却见着一个嬷嬷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人,为首的衣着素雅,面容清丽端庄——正是静妃。

虽说宫变后,为了避免横生枝节,将宫内几名贵人都软禁在宫中,可静妃身份特殊。就算萧景琰不特意提,蔺晨也断然做不出软禁她的事儿来。

萧景琰望见母亲的一瞬间,僵了片刻,那嬷嬷跪伏在自己脚边告饶的话半句也未曾入耳。

自重新回到金陵,萧景琰便知会有如今一日。他毁起自己声誉、做起佞臣来毫无挂碍,但……终究还是怯于面对母亲。

上次母子二人相见,还是祁王案发时。那次二人的谈话,便终于静妃难以置信的质问,以及萧景琰的一句“您尽可当做没我这个儿子。”

后来几番朝堂浮沉、几番战场拼杀,萧景琰都尽量避免自己想起母亲。

他虽心似钢铁,却总有柔软到触之即痛的地方;他可以毫无芥蒂的面对天下人的谩骂和指责,但难以招架至亲之人怀疑的目光。

可能避的过一时,不能避的过一世。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在萧景琰毫无准备的时候。


心中虽是惊涛骇浪,但于萧景琰而言,也只是眸光微闪。面上仍是不动如山的模样,眼见着静妃一步步走近,沉声道:“母亲。”

静妃未答他的话,面无表情的走到他的面前,道:“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

虽早已预料到如此情状,但这话语听到耳中,仍是诛心,萧景琰险些不能维持脸上的表情,只得微微垂眸……

他此刻心思烦乱,自是没有听出静妃这话虽极冷,尾音却带了些难察的颤抖。

“我……”萧景琰才开了个口,却被静妃出言打断!

“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

仍是此前那句诛心的话,可话音猛的扬起,里面的哭音便再也掩不住了!

萧景琰一怔,似是不敢相信这话音中带着的心疼、委屈、不甘与不舍。

下一瞬,便觉眼前白影一闪——静妃展臂,猛地将他揽进了怀里!

萧景琰还懵懵懂懂,便听闻静妃在耳边恨声低泣道:

“你竟还当我是你母亲?!为何受了委屈从不告诉我!儿时被欺负了是如此,长大了也是如此,一直如此!难道在你心中,母亲便如此无能,连自己的儿子也保护不了吗?!”

来着母亲的体温终于慢慢唤醒了萧景琰懵然的神智,他思绪还未跟上,泪却是先落了下来。

他想说话,想解释,想安慰哭的泣不成声的母亲,可几度开口,都只吐出了一个“我……“

静妃紧紧的抱着他,泪盈于睫,哑声道:“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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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是亲情友情线~

满打满算也就十章左右就完结了,还有点舍不得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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