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汐

创作不死,笔耕不辍。

【刺客列传】【执明X慕容离】良缘(一发完)(百日戬杰Day42)

依旧是以前的活动文。

这次是一发完,已经好久没有一发完过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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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甫定,四海归心。

六年前,天权倾尽国力与遖宿一战,硝烟散去,成为了史书上浓墨一笔,以及茶余饭后百姓的谈资。

京畿最大的茶馆中,不知哪儿来的说书先生正说到天权与遖宿战事紧要之处。

“遖宿合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与天权大军对峙,战事一触即发。”

这段往事已被天权百姓上下口耳相传,人人倒背如流。

最终决战,千钧一发时,天权的王上执明不在城楼上指挥战事,竟从城楼一跃而下,来到两军阵前,长枪一挥,直指南宿中军,邀南宿王阵前一战。

两军将士皆哗然。

这位天权年轻的王上,自战事起便带着天权大军连战连捷,恍若天生的战神,天权民众仰望憧憬他,如今才想起来,两年前,这位英勇异常魄力非凡的王上,还是个混吃等死的昏君。

这突如其来的阵前单挑,倒叫人依稀看到从前那个恣意轻狂的执明王。

他此行虽是有些鲁莽,却也正抓住了遖宿争强好斗,强者为王的民风。遖宿王自然是经不起他这样一个愣头青的挑衅,单枪匹马迎战。

“两人单枪一骑拼杀的正激烈,岂料执明王突闻利箭破空之声,又眼见那遖宿王长枪已袭至胸前,前后皆是凶险!说时迟那时快,执明王猛的仰身长枪上挑,格开了遖宿王的长枪!虽是竭力避开了要害,那暗箭还是射入右肩!”

虽是听过许多次的段子,听到这段时,茶馆诸人还是嘘声一片。

有人担忧执明伤势,有人斥骂遖宿无耻。

台上说书人还在口沫横飞的说着天权将士如何被这一箭激起昂扬斗志,将遖宿大军打的落花流水,又说执明王虽身受箭伤,却仍坚持在战场上拼杀。

坐在窗边一桌的少年听到这,忍不住向自己父亲问道:“这段子里,怎么没有慕容大人?”

他口中的慕容大人,便是如今天权的兰台令慕容离,自两年前太傅因年事过高告老还乡,慕容大人已成了朝堂砥柱,帮助王上处理天权的大小政事,声望极高。

“前几年慕容大人身患重症,险些丢了性命,王上遍访名医,终是找到一位隐居于煜照山的神医,天权打仗的这些年,慕容大人都在那里调养身子呢。”

“哦,是这样啊,”少年点点头,又有些担忧的问道,“那慕容大人的病可医好了?”

父亲摸了摸他的脑袋,“年纪不大,操心的倒是不少!你放心吧,我们王上对慕容大人殷殷关切,连老天都看不过去啦,慕容大人如今已大好了。”

他话音刚落,便听“吱呀”一声,循声望去,原是坐在隔壁的客人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精致的食盒,转身离开了。

那位客人白衫红衣,身姿风流,只是纱笠垂下的白缦遮了面容,看不清五官。

少年多看了几眼,只觉得此人与他之前见过的人都不同,忍不住便多看了几眼,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街巷间,才收回了目光。

那人提着食盒,走出茶馆,便被几个侍卫打扮的人围住了。

领头一人向前一步,弯腰行礼,语带焦急,“慕容大人,可算找着您了!您这是去哪儿了啊!”

听得侍卫此言,那人抬手,纤长两指略略撩开纱笠的垂缦,露出一张精致如画的面容来。

“金玉堂的糕点王上喜欢,我难得出宫一趟,便想着给他带些。”

侍卫连忙将他手中的食盒接了过去,“这种小事,您吩咐我们去不就行了。慕容大人请上车,王上退朝后仍不见你,已遣人问了许多次呢!”

慕容离不再说话,只是顺着侍卫的指引,登上了马车。

回到宫中,便见那民间话本子中如战神一般的执明王,只软趴趴的窝在御座上,单手捏着奏折涂画。

慕容离踏进殿中,还未等将头上纱笠摘了,听到通传的执明已蹦了起来,三步并两步跑到他的身前。

“我的阿离回来啦!听说外面下雨了,有没有淋着?来人啊,快给阿离拿些姜汤去去寒!”

他这幅孩子气的模样,哪有半分当初在战场上阎鬼修罗的模样?

慕容离眸中一柔,缓声答到:"不必了,我没被淋到。”

回完话,他刚要抬手摘了纱笠,却被执明按住了双腕。

“王上?”

执明不回他的话,一手攥着他的腕子,一手抬起,缓缓撩开了纱缦,露出了藏在纱缦后如仙似画的容颜。

慕容离眨了眨漆黑的眸子,一向清冷睿智的眼眸有了瞬间懵懂。

还未等他回神,执明已探身,于纱笠帷幔的掩映下,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慕容离先是一怔,随即忆起这殿中还有侍从,随即耳尖泛红,眉间一蹙,使了些力气将执明推开了。

他抬手将头上的纱笠摘了下来,瞪了执明一眼,冷声道,“成何体统!”

被呵斥了的执明倒没有半分生气的样子,重新凑到他身边,笑容灿烂,“阿离不要害羞嘛!有那层纱当着,没人看见的!”

一边说,一边扫了一眼殿内侍从。

侍从们皆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慕容离闻言,耳朵更红,只是神色仍旧冷淡,“胡闹!”

随后瞥了一眼殿内侍从们,“你们都下去吧。”

“是”。有他一言,侍从们甚至没有再问执明的意思,便齐声应了,随后麻利的退下了。

毕竟谁不知道,在这宫中,慕容大人的意思,就是王上的意思。

等侍从都撤走了,执明才又蹭到慕容离身边,讨好道,“阿离可是生气了?唉,阿离带着那纱笠的样子实在好看,本王一时没忍住……本王答应你,下次绝不会如此孟浪了,可好?”

慕容离看着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一颗脑袋,心中纵是有再多气,面对执明这一副满是爱意的眼神也发作不起来,只得转移话题问道,“今日的奏折,王上可都看完了?”

听他这么说,执明倒是一下虚了,“咳,本王……本王今日午后睡的久了些……是以……”

慕容离闻言,又瞪了他一眼,随后走到御座前坐下。

执明挠挠脑袋,也赶忙跟他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慕容离一边翻开奏折,一边说道,“这些都是我筛出来的,需要你定夺的地方已用朱笔画了,王上还是看看吧。”

“哎呀,本王不是说了吗,这些事情,你做主就是了!”执明打了个哈欠,话音刚落,便见慕容离神色一冷,赶忙坐直了身子,“好,好,本王看,本王看还不行吗。”

一边百无聊赖的翻着奏折,一边咕哝道,“好不容易熬走了太傅,又来了个阿离,唉,这日子什么是个头。”

慕容离耳聪目明,自是听到了他的碎碎念,于是眉梢一挑,“王上可是嫌微臣烦了?”

执明心神一凛,连忙摇头道,“怎会!阿离在我身边,我自然是再开心不过了!”

慕容离微不可见的弯了弯唇,随即挽袖,给他磨墨。一边墨,一边转头去看执明。

执明刚被慕容离训斥一顿,难得安静一会,暖黄的烛光给他英挺的侧脸绘了一层金辉。他认真看奏折的样子,依稀可见那几年雷厉风行的模样,倒真有几分……明君之资。

慕容离看着看着,想起了今日在茶馆中听的那段往事,一时之间有些出神。

直至“啪嗒”一声,将慕容离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抬眸,便见原本握在执明手中的笔落在了桌上,他正蹙眉揉着肩膀。

慕容离心中一紧,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可是……又疼了?”

见他担忧,执明连忙将揉着肩膀的手撤了,“不是,胳膊支了太久,有些麻了。”

慕容离知他这么说是为了让自己宽心,眉心蹙的更紧了。

执明肩上的旧伤,正如此前说书先生所说,是与遖宿一战时,被暗箭所伤。那一箭凶险异常,虽没能要了他的性命,却落下了顽疾,一到阴雨之日,便会隐隐酸疼。

慕容离蹙眉不语,只是将他手中的奏折接过,伸手揉捏着执明的右肩。

执明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他,轻声道:“不用麻烦,过会就好了。”

慕容离脸色未缓,只是眼神柔和了些,“此前太医说过,这样按按能好些。”

话已至此,执明便不再相劝,放松了身子任他揉捏。

室内一时静谧, 慕容离一晃神,带着烽烟的回忆便又汹涌而来。

……

那是六年前。

天下大势,一如他的计划,遖宿实力迅速壮大,在击退几国联军后,将目标锁定了阻碍它进军中原的天璇。

天璇式微,独力无法阻挡遖宿铁骑,自然是要向临近的天权求助。

为表诚意,天璇的王上陵光亲自前往天权,商谈联军事宜。

身在遖宿的慕容离听到这个消息,只是淡淡一笑。

天璇有此一招,早在他的预料之内。他此前在天权日久,早已上下打点妥当,天权,必定不会出兵相助天璇。

至于唇亡齿寒之说……有他慕容离在,足保天权无忧。

可过了两日,天权传来消息,已决定与天璇结盟,全力与遖宿一战。

原是一向不理政事,且对战事抗拒不已的执明,此次竟难得执拗,不理天权上下的一致反对,坚持要与天璇结盟,出兵征讨遖宿。

这还不算,他还要御驾亲征。

这简直是胡闹。

听说天权的太傅劝不过执明,竟一怒之下,气的病倒在床榻。

这下倒正好,再无人拦着这位年少轻狂的王上,御驾亲征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消息传到遖宿后,还未待慕容离有所反映,遖宿王毓埥带了五百精兵,将慕容离住的院子围了个严严实实。

他的解释很简单。

“本王素来知道,你与那天权王情分不浅,为了保险,委屈你这段时间在这好好歇着了,等本王拿下天权,自然会放你出来。”

慕容离闻言,只是勾唇一笑,淡声道,“若是如此,我怕要一辈子都住在这里了。”

遖宿王听完大怒,甩袖而去,厉声吩咐下人将慕容离看管好。

他走后,面对庚辰担忧的目光,慕容离只是垂眸一笑。

“派五百精兵看管我?他真是高看了我……”略略一顿,又沉声续道,“也小看了我。”

烽烟起,战事盛。

这一战,开始遖宿打的还算顺利,一路连破天璇几处关隘,占了大半土地。

只是后来,却频频遇砍。

其中,最令毓埥没想到,也是令天下人没想到的,便是天权的执明王,竟在带兵打仗一事上,天赋异禀。初时他要御驾亲征,天权上下齐齐反对,终是拗不过王上的倔脾气,眼睁睁的看他将天权的主力二十万带上了战场。

只是,让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个只知玩乐不思政事的执明王,却连战连捷,不仅将天璇失土都收了回来,还将天权与遖宿国界又向前推了三十里。

这下毓埥终是坐不住了,将遖宿兵力合至一处,与天权天璇联军在边境线上对阵。

这次双方都压上了全部兵力,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只是战事一路顺遂,让执明王太过轻敌,对阵之时,竟单枪一骑,阵前挑衅。毓埥应了阵,两人打斗之时,从遖宿营内射出冷箭,执明王受伤。

如此一来,遖宿已是落了口实,再加上执明王虽身受箭伤,却坚持带伤上阵,激起天权将士心中热血,此一战,人心向背,胜负已定。

只是带伤战久,执明伤重。

入夜,阵前。

两匹马从遖宿方疾驰而过,正遇上天权城门打开,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从门中驶出。

两方交汇,随护马车的精兵将骑马的两人拦下。

“前方何人!”

领头一人从马上下来,取下了头上兜帽,冷声道,“是我。”

小兵不认得他,马车上的人却一眼便认出了他,连忙从马车上下来,喜道:“阿离,怎么是你!”

原来这马车上的人,正是执明王的近臣莫澜。

慕容离见到他,心中却是一沉。

“莫大人,你此行匆匆,要去何处。”

莫澜闻言,神色一黯,“王上他……唉……他命我速回都城,请太傅主持政务。”

这是……交代后事了……?

虽心中早有评断,但莫澜此言,还是让慕容离身上一冷。

他身子微不可见的晃了晃,一把拉过莫澜的胳膊。

“让我进城。”

“……阿离……?”

“我要见他。”

拿着莫澜的信物,慕容离便一路畅行,来到了执明的房前。

他在门前静默许久,终是伸手推开了门。

屋内虽燃着香,却掩不住一室的药香与……血腥气。

慕容离攥了攥拳,抬步走入。

屋内下人已得了命令,都退到了院内,此时房内只有执明与慕容离两人。

执明身上绑了厚厚的绷带,外衣松松垮垮的搭着,正靠在床上,闭目浅眠。

慕容离目力好,是以虽站的远,却也一眼能看到,他露出的胸膛上,纵横着的伤痕,有些是旧伤,只留了个浅浅的疤痕,有的则刚刚结痂。

他或许是天赋异禀不错,但在战场之上,仅有天赋怎能连胜连捷?

每一场胜利,都是他拿命来拼的。

慕容离一步一步的走近他,只觉得自己心慌的厉害。

他想起初见执明之时,在一屋子酒肉之徒之中,他款步而来,一副纨绔做派。

后来自己入宫,步步为营,可还未等他如何设计,执明便一头扎进他布的网里来。

执明对他,从来真心。

而他自己,早已没了真心。

许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执明蹙了蹙眉,醒了过来,他脸色因失血苍白的很,却在看到慕容离的一瞬,焕出些神采来。

“阿离,你来了!”

这声调,这神情,恍若他俩从未别离这么多年,仍是在天权王宫中的那个不理政事的王上与劳心劳力的兰台令。

慕容离站在床前,并未上前,只是不近不远的看着他,神色复杂。

他沉默许久,才干涩的开口道:“为什么。”

执明却并未回他的话,只是低眉一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他这一答,不知为何,却激起了慕容离心中怒气,他忍不住低声喝道。

“我问你为什么!”

不至于此,何至于此!

执明抬眸看了看他,虚弱的笑道,“阿离,你坐到我身边来好不好?这样抬头看你,我很费力。”

慕容离抿了抿唇,终是抬步,走到他的床边坐下。

执明伸手,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

“我思考了许久,终于明白阿离为什么离开了。”

“你在还债。”

“先是还瑶光的债,然后又欠了更多的债,只能一边欠,一边还。我想着,这样下去,我怕是要永远失去你了。”

“所以我在想,我得让你欠我的,只欠我一个人的,这样,才能留住你。”

慕容离听的怔然,不知心中涌动的是什么滋味,只知执明的话,仿佛一束光,打进他的心里,照亮了那些连他自己都未曾看清的阴暗之处。

原来,我在,还债吗……?

他开口,想反驳,却找不出词句,许久,才慢慢说道,“怎么欠?”

“你欠公孙黔一条命,我救了陵光一条命,已帮你还了;你欠瑶光一个故土,我已帮你打了下来;你欠天下一个太平盛世,我能帮你平定战事,重启盛世。”

执明抬头,目光灼灼的看他。

“慕容离,如今你只欠我的,欠我一个人的。”

慕容离不由自主的看着他的眼睛,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

他喃喃开口,“王上,我……”

“我知道,你心里住了许多已亡人,若想在你心中占得一席之地,我便需得付出点代价。”

执明低头,把玩他纤长的手指,低声笑道。

“我不想死,也不惧死,只是想问你一句,是不是当真只有如此,才能在你心里留下印记?”

感觉到包握着自己的手掌温度渐散,慕容离心中慌乱至极,思及他的言语,更是恐惧,连忙反抓住他渐渐失了力气的手。

“我……王上……不是……”

他一向思绪清晰,此刻却混乱的不成样子,心中情绪如惊涛骇浪,搅乱了他的心神,一时之间,竟难以组织起像样的词句。

他不知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模样,执明却是看的清楚。

那样清冷出尘,恍若已脱离万丈红尘的慕容离,如今却眼角泛红,眸中含水,脸上满是慌张无措。

执明心中已有了答案,他低低的一笑,费力起身,张臂将面前的人抱在怀里。

他靠在慕容离的肩头,侧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

“阿离,你知道,本王曾说过,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所以,告诉我,现在你想要什么?”

慕容离怔怔的任他抱着,脑中过往纷乱而过,倏忽是瑶光过往,倏忽是天权旧事。

许久,他闭目,任眼中的水凝成了泪落了下来。

“我想要,你活着。”

听到了想要的答案,执明靠在他的身上,全身力气渐渐散去,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阿离,有你这一句话,我这一生,已算足以。

待下人觉得屋内情形不对,冲进来时,便见慕容离抱着已沉沉睡去的执明,茫然无措。

执明身边几个近臣,都是认得慕容离的,见到如此情景,都是心中一凉。唯有御医,大喝了一声,才惊醒了众人,连忙七手八脚的将执明放好,让御医诊治。

执明的伤势虽是凶险,熬了几个晚上,耗了无数珍贵药材后,终是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

他再次醒过来时,慕容离已在他床边守了三日。

两人四目相接,执明虚弱一笑,摸了摸慕容离憔悴的脸,哑声道。

“本王答应你的事,便一定会做到。”

慕容离咬了咬唇,终是倾身,轻轻的靠在他的身上。

自此,任天下动荡,时事多舛,慕容离再未离开天权。

直到如今,四海归心,海清河晏。

……

“哎呦!”

执明的痛呼声将慕容离从往事中拉了回来,他低头,便见执明呲牙咧嘴的揉着胳膊,“阿离你在想什么啊,捏的我好痛。”

许是刚才想事情入了神,一时没掌握好手上力道。

慕容离放松了力道给他揉了揉,“抱歉,王上可好些了?”

执明不说话,只是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看他。

“阿离,可是又在为过去的事伤神了?”

慕容离避开他的目光,想要起身离开,岂料被他拉着胳膊一拽。

为了给他捏肩,慕容离本就半跪在榻上,如今被他一拉,一时站不稳,便栽进他怀里。

未等他挣扎,执明已扣住他的腰,将他按在怀里。

执明伸手摸他的脸,带着薄茧的手指从眉眼滑到唇角。

“阿离不知道吧,你每次想起以前的事,都是这幅表情。”

“什么表情。”

“让我觉得很难过的表情。”

执明语毕,便垂首,吻住了他的唇。

带着薄茧的手指从他的唇角按了按,随即滑落到脆弱的颈项。

慕容离任他口舌侵入,却还分神想着那只抚在颈项上的手。

那些年的战事,竟让他的手上留下茧了。

慕容离从未见过战场上的他,只在军中见过他身穿战甲的模样。

那是与遖宿的最后一战,清除遖宿的残余势力。他在中军帐中,看着执明身穿银甲,坐在马上,与战士训话。

虽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可是那眸中的杀气与周身的凛冽,却是真真切切的。

他已能想到,这样的执明,到了战场之上,该是如何一副地府阎罗的模样。

那是他不认识的执明,可是能狠绝到以命相胁的执明,他又何曾认识了?

说到底,也不过是自己,从头到尾,都真真切切的看低了这个人。

他能在波谲云诡的皇室之中,仍保一颗赤子之心;亦能在战场上,不计身份得失,与将士并肩拼杀;还能完完整整的捧出一颗真心,奉于心上之人。

这样的执明,不知不觉,已让他越陷越深。

他思绪飘远,却在执明抱着他的腰,将他放上桌案时惊觉回神。

身下的奏章,昭示着两人是在什么地方纠缠厮磨。

慕容离脸上一红,便要抬手推他。

两人衣衫在一番纠缠之时早已凌乱不堪,慕容离这一抬手,正好按在了执明裸露的肩膀上。

手下的凹凸,让慕容离微微一怔。

这是那箭伤,留下的疤痕……

只是走神这一会功夫,便已错失了最好的机会,眼见执明的吻已从颈项顺着落到了胸口,在纤细腰间梭巡的手也滑入了身下……

事已至此,矫情也无甚意思。

更何况,情热的也并非只有他一人。

慕容离闭上眼睛,伸手环住他的颈项,主动将唇迎了上去。

执明神色一暗,手上使了些力气,将他紧紧的揉进怀里。

此后,便是一番云雨翻覆。

等到某人餍足,桌上的烛火已燃尽了大半。

执明展开外衫,将慕容离包住,一把将他抱起来,向浴池走去。

若是清醒时刻,慕容离必定是不愿的,只是此时他已累及,难得想要寻个懒,便顺着执明的动作,歪头靠在他怀里,闭目养神。

门外守着的侍从,瞧见王上抱着慕容大人走出来,都低垂着头,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视线之内,只能看到王上那暗色的朝服,与一节瓷白的小腿,那腿上,还留着两个清晰的指痕。

侍从脸一红,连忙将头垂的更低。

心中却想着,慕容大人这身子,可真是受不得苦的,略用些力气便能留下痕迹,自己在浴池内备下的那些药酒,怕是能派上用场了。

王上看到,必定要奖赏自己的。

这样想着,心中不禁高兴起来。

执明将慕容离放入浴池内,伸手将皂角抹在他缎子般的黑发上。

慕容离靠在池边,心安理得的受他服侍。

将皂角细细摸匀后,又拿清水洗净。

执明感受顺滑的发从指尖落下,心中思忖许久,终是开口说道。

“阿离,有件事,我一直想说与你听。”

虽然他知道了,必定会怒极,可执明也实在不想看到,他被往事纠缠,愧疚难当的模样。

“什么?”

慕容离被他服侍的舒服,只是靠着池塘懒洋洋的回道。

“当年,我与遖宿王一战,那一箭……是……是我着人放的,虽看着凶险,却不会有性命之忧。我……我当时想着如此一来,既能掌控人心向背,鼓舞士气,又……又能……”

“又能引我去见你,趁机把我扣住?”

“嗯……”执明心虚的应了一声,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他的头发,抬眼偷偷的看他。

“阿离,你……你别生气啊!我当时也是……你知道,我脑子笨,除了这个馊主意,实在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慕容离不说话,只是转过身来,爬在浴池边上看他。

“王上可不笨。这计策真是好的很,我自诩聪明,竟也没有躲过。”

“阿离……”

慕容离沉着脸,直看的执明心中忐忑,才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执明倒是蒙了。

慕容离揉了揉额角,叹道,“在王上心里,我当真有那么笨?”

“你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王上醒来时,我便已知道了。”慕容离抬眸,笑意浅浅,“王上虽行事……偏颇了些,但阵前单挑,实在不像是你会做的事,除非留有后招。再加上,我赶去看你时,正好遇到莫澜出门,若是没有他,我便进不了城门,这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哦对了,莫澜那些话,也是你教的吧,为的就是让我误以为你伤重。”

执明挠了挠脑袋,“原来,原来你都看破了呀,那为什么还……”

慕容离垂头,瓷白的指尖微弯,揉弄着石壁上的水滴。

“事后虽是想明白了,当时,我却是真的信了。”他勾唇笑了笑,“我一生筹划计谋无数,却被如此拙劣的计策骗了过去,王上说是为什么?”

执明心中隐隐有了个答案,胸口一热,却还想听他说。

于是执明也跳入池中,拉着他转过身子,看着他被水汽蒸腾的绯红的脸颊,沉声道。

“为什么,我不知,需阿离指点。”

慕容离抬眸看他,眸中水意莹莹,却是勾唇浅浅一笑。

“关心则乱,情深不已。”

他话音刚落,已被执明揽住腰拉入怀中,狠狠的吻住。

慕容离眨了眨眼睛,顺从的张开嘴,任他的唇舌侵入,却在他着迷之时,不轻不重的咬了下来。

执明吃痛,略略退开些,伸手摸了摸唇角被他咬出来的伤口,委屈道:“阿离,你做什么呀?”

慕容离与他额头相抵,两人气息缠绕,暧昧至极。

“我虽早知道,你却还是骗了我,要罚。”

执明闻言,朗声一笑,一下一下轻啄他的眉眼,带着笑意说道。

“好,要怎么罚,都随你。”

语毕,剩下的话语,便已融在了唇齿之间。

雾气蒸腾中,又是一室春光。

总算折腾完了,执明带着慕容离回到寝殿,在他低头看奏章时,乖顺的坐在他的身后帮他擦头发。

这种伺候人的事,起先慕容离是不许他做的,只是后来实在拗不过他,便也随他去了。

慕容离展开那被揉的乱七八糟的奏折,按了按额角,轻叹了口气。

刚才怎么就着了魔,任他在这里行荒唐之事呢,真是麻烦。

一边想着,一边挽起袖子,展开一封空白的奏章,一字一句誊抄起来。

执明手上动作不停,越过他的肩头去看,只见白纸之上,慢慢满上了俊秀的字迹。

人说字如其人,阿离的字也像人一般好看,清雅逸然,隐有风骨。

感觉到他的视线,慕容离勾了勾唇,“擦好了就过来把奏章看了,别想偷懒。”

躲来躲去,还是没躲过这一茬。

执明拿了玉簪,将他的发简单的挽了个髻,便一掀衣摆,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

暖黄的烛光下,两人一人誊抄,一人朱批,窗上映着一双剪影。

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第二日清晨,执明早早的便起了,看着睡的正熟的慕容离,唇角不自觉带笑,俯身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后,轻手轻脚的起身了。

打点好衣装出门时,还转头特意嘱咐道,“待阿离醒了,便告诉他,本王今日去上朝,叫他不必操心,多睡一会。”

正在帮他整理腰间玉饰的近侍偷偷抿嘴一笑,答道:“是。”

待早朝散了,日头已高。

执明得了通传,说慕容离正在园中起草章程,便与仆从一行直接去了花园。

远远的,看见慕容离白衫红衣,坐于庭中,正执笔写着什么。

写到困难之处,便微微蹙眉,下意识的用笔尾戳着下巴。

难得孩子气。

见执明只是远远站着,并不上前,侍从有些不解,于是悄声问道:“王上,你不是来看慕容大人的吗?”

“本王这不是看着呢嘛!”

“王上就这么看着,有意思吗?”

执明还要再答,却猛然止声。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

他脑中浮现过往种种,不禁笑起来。

“多有意思啊,若让本王看,本王能看一辈子。”

语音刚落,亭中的慕容离似是感到他的目光,转头看过来。

随即在融融春光之中,浅浅一笑。

……

“阿离,你笑笑嘛,本王见你笑的次数,一个手都数的过来。”

……

“阿离有心事,笑的一点都不认真。”

……

侍从看执明只是站在原处,不知想到了什么,眉梢眼角俱是笑意,不禁出言提醒道:“王上,慕容大人叫你过去呢。”

执明闻言,却答非所问。

“你可信这世上有“缘分”?”

侍从不明所以。

执明似也不期他有所回答,只是自言自语道。

“我是不信的。”

话音一落,执明望着亭中之人,眸中笑意满满,抬步向他走过去。

这世上,哪有什么金玉良缘,所谓缘分,不过是一人执着,一人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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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了,只要刺客2一虐,我就回来看一看这一篇,然后告诉我自己,这就是结局。

不然我费尽写它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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